市上十里红妆,从荆府铺到了大司空府。
尚仪局依旧事务繁忙,不知是不是天太热,苏倾的脸色有些苍白。
陆宜人把账册一扔,敲敲桌面“你把墨盒的数量记错了。”
苏倾看了一眼,忙持笔改了“对不起,多亏你发现了。”
陆宜人皱眉“想什么呢老是心神不定的。”
春纤挡在苏倾面前“陆尚仪少说两句罢。听说帝后大婚的日子已定了,要准备的事情太多,苏尚仪是心里紧张。”
陆宜人让她梗得闭了嘴,苏倾恹恹垂下眼“春纤,我有些热,你帮我去要一碗冰碗吧。”
春纤说“好。”
刚入了伏,天气一日赛一日的难捱,苏倾坐在妆台前梳了梳头。
陆宜人走到她身后,镜子里她的脸色和嘴唇都略显苍白,杏眼乌黑的,含了两汪水,看上去有几分病美人的楚楚之意“怎么啦,你不会是中暑了吧”
苏倾瞥一眼滴漏,说不出话来,心疯狂地跳着,几乎要跳出胸膛。
明宴生了一身反骨,如果她之前的屡屡警告没能拦住他,马上就是那惊世骇俗、罪无可赦的李代桃僵。
窗户开着一条细细的缝儿,一缕迷香,小蛇一样地进入,她闻见了味儿,手一抖,梳子掉在妆台上。
“梦浮生”扩散得散得很快,迅速占领了整间屋子,陆宜人昏倒前,一把抓住她的脚腕“你你不能走。”
苏倾垂眼看她,涣散的眼眸里有一丝浅浅的哀愁“你会告发吗”
陆宜人勉强抵抗着睡意,有些焦躁“纵我不会,你那丫头也会卖了你你到底图什么,你明明马上,马上就要”
苏倾的心里急剧挣扎着,从原身到她今世,一切妥协和苦心孤诣,都号称为了他好。
可是她以为的好,难道就一定是真的好吗
思维已经慢慢变得混乱一片,郁结和矛盾,最后变成一道吃人的漩涡,蹂躏着、吞没着她的心。
走还是不走,抛却一切,手贴在心口问问自己吧,真的愿意留下
不愿意。
她听到一个声音在她内心一遍又一遍地说,不愿意留下来,不愿意嫁给燕成堇,不愿意做笼子里的王后,这些声音变得越来越洪亮,越来越清晰,最终化成了一句
我想走,我想跟他走。
这一刻,她觉得胸腔猛地一痛,好像她与原身之间的隔膜被猛地击穿了,涌出了狂风暴雨般的情绪,无数隐匿的感情和遗憾将她淹没,血肉模糊中,她与原本的苏倾变成一个人,亦或者本身就是同一个,在时空交错中叠合了前世今生。
你到底图什么
什么也不图,不求荣华,不求富贵,只是我愿意,我想。
“我不怕死,”她轻轻说,坚持着把已经失去意识的陆宜人的手小心地掰开,慢慢垂下眼,“我只求能与他共进退。”
昙花一现,也好。
二层阁楼,雕花窗户一点点地颤动着,一双着绣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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